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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娟:子午行丨“高天厚土 多彩庆阳”采风作品选

高天厚土 多彩庆阳

甘肃省文艺创作传播中心签约作家走进庆阳采风创作活动作品选登

编者按

2025年7月10日至14日,由甘肃省文学艺术界联合会主办,甘肃省文艺创作传播中心、庆阳市文学艺术界联合会承办的“高天厚土 多彩庆阳”采风活动成功举办。其间,作家们通过采风,对庆阳深厚的历史文化、多彩的自然风光、繁荣的经济社会等方面进行了深入调研。

子 午 行

李 娟

常有人对我的网名“子午行”不解,其实由来也很简单。二十三年前,我迈出学校的大门,就一头扎进了子午岭这座大山里,那么多的日月流年就这样消失殆尽。

当然,刚刚走上工作岗位时,我是非常抗拒的。你们可能不知,我从小生长的地方和子午岭一样也是一个山沟沟,叫吴田沟,那里层层叠叠的山隔断了外面的世界。我们村里人最大的梦想就是走出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看看外面的世界,所以当我好不容易考上大学时,母亲捧着录取通知书的手在颤抖,仿佛捧着外面整个世界的繁华,她笑出了眼泪:“总算走出这穷窝窝了!”可是,命运就是这样让人猝不及防,好似转了一个圈又回到了原点,一毕业,我竟又一脚踏进了大山深处。那段时间,我常常望着漫无边际的林海,仿佛望着我的命运,心里沉重如一座山——一座似乎再没机会翻过的山。

可是从没有想到,在日复一日的郁闷纠结中,在时光流逝之后的很多年,我却逐渐喜欢上了这片厚重的大地山川。

子午岭的名字,藏着天地的密码。它北起陕西定边,南至甘肃庆阳,恰好与子午线走向相合,仿佛是个休止符,将风沙与荒芜拦在身后。同事说,这岭原叫“桥山”,因轩辕黄帝在此“铸鼎升天”而得名。后来秦直道穿岭而过,车马声碾碎了远古的寂静,才有了“子午”的称谓。

第一次出差时,我沿着秦直道的遗迹前行,仿佛穿越时空的隧道,回到了两千多年前的秦朝。彼时,统一六国的秦始皇,为了巩固边防、加强统治,一声令下,蒙恬大将军率领三十万军民,浩浩荡荡地奔赴子午岭。一时间,号子声、马蹄声交织在一起,打破了这片荒芜山地的寂静。他们遇山开山,遇河开道,以愚公移山的精神,在崇山峻岭间硬生生开辟出一条“高速公路”。这条道路,如同一把利剑,直插匈奴的腹地,成为秦朝抵御外敌的重要军事通道。

岁月的车轮滚滚向前,秦直道也经历了兴衰荣辱。随着朝代的更迭,战争的减少,它逐渐失去了原有的军事战略价值,渐渐被人们遗忘在历史的角落里。曾经热闹非凡的道路,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。然而,秦直道并没有就此消失,它像一个耄耋老人,以顽强的生命力,默默地见证着历史的变迁。这里的每一寸土地,每一块石头,都承载着厚重的历史记忆,仿佛在向人们诉说着往昔的辉煌与沧桑。

站在秦直道上,极目远眺,只见子午岭层峦叠嶂,连绵起伏。山上的树木郁郁葱葱,一片翠绿。微风吹过,树叶沙沙作响,仿佛是历史的低语。在这宁静的山林间,秦直道宛如一条蜿蜒的巨龙,穿梭其中。它是历史的见证者,也是岁月的守护者。虽然历经千年风雨的洗礼,但它依然屹立不倒,散发着独特的魅力。

走进子午岭的深处,才懂得“绿”字的分量。这里的绿从不是单一的色调,而是千万种绿的交响。新绿是刚破土的树苗,怯生生顶着鹅黄的嫩尖,像新嫁娘撩开的纱帘,半遮半掩地探着脑袋;青绿是山杨的叶子,带着流动的浅碧,风过时在枝桠间翻涌,晃成一道碎银似的光带;深绿是油松的针叶,沉淀了岁月的墨色,每一根都像饱经风霜的老者,默默数着子午岭的朝朝暮暮。

有风的午后,站在瞭望塔上极目远眺,松涛在山谷里翻涌,绿浪从脚下一直铺到天边。风裹着松脂的清苦、腐叶的微腥,漫过脸颊时,心里的褶皱仿佛都被熨平了。我曾跟护林员老豆打趣,说他守着这片林海,过的是神仙的日子。他抬起头,看了一眼远处的群山,说:“哪有什么神仙啊,有时候是真寂寞!”阴雨天连下一周雨,瞭望塔里听不见人语,只能对着群山说话,和枝头的山雀对歌——那些话、那些歌,树听见了,鸟也听见了,倒成了林海深处最安静的对话。

子午岭

除去绿,目之所及便只有山了。

靠山吃山,靠水吃水,世代生长在这里的人们,就凭着这连绵的山,把日子过成了细水长流的模样——一年到头,山里总有些能换进项的东西。

开春万物醒了,他们便挎着竹篮往山里钻,采些刚冒头的药材;往后春夏秋冬季季有讲究,菌子、野果、山货,一样样接续着来。

若在路上遇见一个人,你随口问问他的名字,十个人大概率有两三个人会叫——建山、志山、大山……他们像是把山的魂儿嵌进名字里,才算在这方水土扎下了根。姑娘家的名字里,数"桂花"叫得最响,可这层层叠叠的山里,偏生难寻一株桂花树。那名字里的甜香,大约是山民们藏在粗茶淡饭里的念想,比真桂花开得更久,漫过柴门,漫过岁月。

谁曾知道,这里曾经也是一片荒蛮之地,上世纪八十年代,以万计的知青们来到这里,他们带着历史的使命,报着再造“一个南泥湾”的决心,用铁锨、斧头最原始的工具,吃着高梁饭、喝着包谷粥,把汗水洒进每一寸黄土,让荒坡慢慢显露出绿的雏形。把他们宝贵的青春竟然留在了这里,甚至有人还献出了生命。

如今,在我们罗山府林场场部旁边还有两座孤坟静卧在那里。一座是母亲坟-----年仅十八岁的儿子来到林业建设兵团,儿行千里母担忧,母亲揣着牵挂,千里迢迢、舟车劳顿寻到这大山深处,母子相见泪水涟涟,还没有寒暄几句,母亲就因突发的疾病不治而亡(可能心肌梗塞)把自己永运留在了儿子工作的地方。

还有一坐孤坟,是一个来自上海的少年,他也才十九岁,英俊潇洒,朝气蓬勃,艰苦的生活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烙印,他看起来健康得像一头小牛犊,好似有使不完的力气,他的人生也原本也有无限中可能。那时候的伙食很差,每天不是野菜就是高粱,有一日繁重的劳动过后,灶上蒸了玉米面窝窝,他可能是饿急了,一口气吃了五个,引起肠梗阻,腹疼难忍,因当时医疗落后,也把自己年轻的生命永远留在了这里。他的父母和姐姐来到大山里,哭得肝肠寸断,子午岭这坐大山成了他们永远的伤痛。

他们的坟头草枯了又青,青了又枯,风吹过,松针沙沙响,像是大山在替他们说未说尽的话,未走完的路,还有他们亲人那一辈子的伤痛。

秋分时节,子午岭被染成了彩色。山杨的叶子黄了,火炬树的叶子红了,唯有油松与云杉,仍保持着沉稳的绿色,像一群老兵,坚守在岗位上。护林员们开始忙着采摘油松的种子,这些种子要经过沙藏、催芽,来年春天才能播撒到荒坡上。

夕阳西下时,站在子午岭的最高处,望着连绵的林海。风吹过,树叶翻动,露出背面的灰白色,像绿色的波浪上泛起的泡沫。远处炊烟袅袅升起,那是被子午岭庇护的家园。这片青绿从来都不是静止的——它是秦直道上未熄的烽火,是石窟里不灭的松明,是护林员手中的铁锹,是幼苗破土时的脆响。

作为子午岭的一员,我深深的感觉到骄傲和自豪,也正是有了我们这些坚守者,让这片曾经辉煌的土地继续书写着它生命的奇迹。

子午岭是一座宝库,它里面藏着无数绿色的希望。而我们就是那些撒播希望种子的人,虽然微如尘埃,但是这些力量聚集在一起,就是熊熊火炬。

或许这正是子午岭魅力所在:它用千万年的沉默,教会我们最深刻的道理——所谓永恒,不过是一代代生命,接力守护着一抹青绿。

青山在,我们在,行走不止。

配图为作者所拍  

作者简介

  李娟,省签约作家,有600多篇作品发表全国各类报刊,出版《子午岭的天空》《尘世里的暖》《花是快乐的种子》,有作品入选九年义务教育中考阅读理解题。 来源 :庆阳文学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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