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现居天水市武山县南关村。每想起50年前在部队的生活,一幕一幕在眼前掠过,我的心情就难以平静,仿佛又回到了当年激情燃烧的岁月。想到这里,我总想拿起笔把当年的生活写出来,哪怕是一点点,又怕写不好,不敢写,但是当我想起50年前襄渝铁路那热火朝天的战斗场面,多少战友的青春在那里度过,多少战友年轻的生命在那里牺牲,我就又鼓起了勇气写了下来。
1970年12月13号,我们一批入伍的新兵乘着东去列车,把我们带到了新兵训练基地,新兵训练结束后,我被分配到了铁道兵8师19团1营3连5班。在这段时间里,我有幸认识了我的战友,老乡林有定。
中秋前夕,我随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去赶集,走着走着来到一处卖蜂蜜的摊前,突然在人群中一个满脸胡子,头发斑白,脸黑如炭,衣衫不洁,看上去足足有八十多岁的老头,一把抓住我,我正感到有些莫名其妙,猛然他的嘴角微微动了一下,露出了淡然的一笑,自我介绍道:“我叫‘有定’啊,不认识了吗?”这时我才有些猛然大悟,顿时定了定神,仔细地在他身上打量一遍,终于认出来了。他叫林有定,50年前和我一起入伍,来到铁道兵某部服役,我们在一起度过了4年多的部队生活,看到眼前的他,立即在我的脑海中浮现出许多往事。
五十年前,在一个春光明媚的春天,我们在新兵连训练结束后来到老连队,这支部队刚刚修建完成昆铁路。转战来到川陕边境的大巴山腹地修建襄渝铁路,我来到老连队后,被分到五班,一进帐篷就看见一个身体高大、身材结实、穿着一身合身军装的小伙子正在麻利地整理着自己的床铺。他看见我进来,忙停下自己手中的活过来给我整理床铺。一边整理一边和我谈话,我一听他说话,就知道是老乡,于是我们的谈话就没有什么拘束,他首先说“我叫林有定,我们的老家相距十公里,我也是刚到连队,被分配到四班,以后有事互相帮助。”
部队的生活是艰苦的。我们连的任务是修建一座高度七十多米高的土桥。据说这座大桥在当时国内最高的,那时候刚从学校出来当兵,没有经过繁重的体力劳动锻炼,经受不住每白天的紧张施工。记得下连队不久,就赶上了给五号桥墩灌注混凝土,那天早上我起床特别早,站在营房附近的一个高山坡,看着连绵不断的大巴山,满山遍野的绿草和野花,感到陕南的春天,远远望去,这是一条狭长的山谷。地名叫鸿雁湾,由陕西省镇巴县松树公社管辖,叉河水从山谷中川流直下。由于铁路的路基要从山谷的半山腰经过,河谷较为平坦的地方到处都是部队和民兵的营房。人们的喧哗声,机器的轰鸣声,一阵一阵的开山炮声,给这座沉睡千年的小谷带来了生机。
突然上工的哨声响了。我急忙回到帐篷换了工作服,随着施工的队伍出发了,到了工地,我们排的任务是给搅拌机送料,当时的条件十分简陋,没有什么好的运料工具,只有用箩筐抬,我们班抬大砂石料,林有定班抬沙子。开始还不感到累,到了中午十二点的时候,我们排在工地简单的吃了饭,一点儿都没有休息就又干了起来,别人抬一次,我也抬一次,这样反反复复的,不知道抬了多少箩筐,在抬到太阳西沉的时候,我感到体力有些不支,肩膀有些疼痛,看上去有些红肿,脚也有些不听使唤。这时候炊事班又把饭菜送到了工地,这就是说这个晚上要在工地度过了,吃过晚饭已经是华灯初上的晚上了,工地到处灯火辉煌,搅拌机又轰鸣了起来,那时候林有定帮我抬了几次,我偷偷跑到桥墩模型版的地方一看,灌注的混凝土还不足一半,这使我的心凉了一半截。心里暗暗想,这没有两天两夜是打不满的,从桥墩上下来,我又硬着头皮抬砂石料,又坚持了一白天。到工地吃了晚饭,我就瘫坐到地上。这时我看到了林有定,他又说又笑,若无其事的样子,好像一点儿疲劳的样子都没有,他看到了我狼狈的样子,跑到我跟前说:“今天晚上混凝土还是打不完,你要把力量省点,到了晚上,我把我的沙子抬上去后,再帮你抬砂石料”,听完林有定这番话后,我心里感到无比的亲热,一股暖流立刻传遍了全身,一种难以名状的友情感在心中翻腾,两行泪水刷的掉了下来。
这一晚,林有定把他的沙子抬上去到搅拌机旁,又来帮我抬,林有定帮我抬一筐,我自己抬一筐,这样反反复复不知抬了多少次,天亮后,炊事班还是把饭菜抬到了工地,这时候,我已经没有一点儿食欲,只想找一个僻静的地方期盼能睡上几分钟也好。林有定没有发现我,放下自己手中的饭找了过来说:“赶紧过去吃饭,越不吃饭越没力气,你就坚持不到收工”,一番话说的我的眼泪又掉了下来,我真的想大声地哭两声。林有定连忙制止了我,他连推带拉地把我带到了吃饭的地方,帮我打好饭菜,我匆匆地吃了几口,又到了上工的时候。
这时候,我们在工地已经整整度过了48小时,我的肩膀肿得像包子,扁担放到肩膀上,钻心的痛;脚痛的一步路也不想走。这时候我还是强打起精神咬了咬牙,又抬起了砂石料,还是林有定抬一趟,我抬一趟,就这样又不知抬了多少趟。突然林有定悄悄地走到我眼前说:“我听排长说下午两点,混凝土可能灌满。”听了他的话,一缕希望又在我心中升起。我盼望着炊事班把午饭抬到工地,那时候战士都没有手表,一般午饭都是12点,就离2点不远了。
终于盼到了饭菜运到工地。吃完饭后,又坚持抬砂石料,终于盼到了2点。可是到了2点,搅拌机仍然在轰鸣,每个人都坚持在自己的岗位,没有一点下班的预兆,我在心里想3点一定能下班。可是3点到了,还是没有下班,我爬到地上站不起来了。林有定走到我面前说你稍微休息一下,咱两人的我一个人抬,我看到他抬着箩筐飞奔在工地的身影,一份敬意油然而生。下午4点,终于听到收工的哨子,这时我像泄了气的皮球,回到营房便一头倒在床上睡着了,第二天早上才醒来。这是我在部队经历时间最长的一次施工,连续作业56个小时,终身无法忘记。林有定由于在这次施工中表现突出,受到了连队的嘉奖。
还是这年夏秋交际季节,暴雨连续下了几天,山洪暴发河水猛涨。在一个倾盆大雨的夜晚,熄灯号后,我们很快进入梦乡,突然,一阵急促的紧急集合号声把我从梦中惊醒,班长叫我们穿好雨衣到工地抢运修大桥的器材和水泥。部队急忙赶到了大桥工地,桥已被洪水冲走了,整个工地漆黑一团。我借着打雷电瞬间看了一遍工地,到处是一片汪洋,离河水最近的地方堆着一堆大小不等的木材,连长立即命令我们把东西抢运到安全的地方。这时候雨下的更猛了,河水在迅速上涨,我刚要抬起一根大木材的时候,由于河水上涨太猛,一股激流向我涌来,我立即泡在齐腰深的河水里,我不管怎样挣扎都无济于事,这时候我清楚的知道,我不能马上上岸,就可能被上涨的河水淹没,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向岸上爬着,嘴里在喊着,快来救我啊。突然,一双粗壮有力的大手抓住了我的肩膀,这时候又有几个战友过来,大家一齐把我拖到了较高的地方。这时我定睛一看,第一个抓我肩膀上岸的还是林有定,他向我微微一笑,又跑到了其他地方抢运材料去了。这天晚里又整整折腾了一夜,直到将所有可能被洪水冲走的建桥材料搬到高处。当东方露出黎明的曙光,我们心里特别的高兴,国家的财产没有受到损失。
这是1971年襄渝铁路叉河大桥工地上两件平凡的小事,半个世纪过去了,仍然在我脑海中记忆犹新。我和林友定在部队4年多的时间里,建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。退伍后,农村生活的艰辛,各自都照顾着自己的家庭,关系有些疏远。那天在集市上见到了林有定,他和部队时已判若两人。看到眼前的一幕,我心中十分难过,眼泪刷的一下子掉了出来,我盼望着国家有更好的政策惠及到像林有定一样的退伍军人。
我1971年元月至1975年3月在军营期间,我们连队发生过这样几件事,使我终身难忘。现简要介绍如下:
1.1971年5月,一个广东海丰籍战士在上山砍树时从山上滚了下来牺牲了(姓名已忘记)。
2.1971年8月,天刚蒙蒙亮,老连长刘连长正常领我们出操唱歌,突然对面小坡上六师的工地上开山炮声响起,飞来一块石头,击中连长的腰部,当场牺牲。
3.1972年底,我们连作为部队的先锋连转战沙通铁路,1974年,排长黎润余在庙宫隧道施工中被塌方下来的石头击中头部,当场牺牲。
谨以此篇献给我一起出生入死、共同战斗的战友们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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